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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隻腳幫吃案,溫州街周邊便當考察報告

          做了個夢,夢到第一天跑新聞,站在中山分局前不敢進去,老宇走來問,哪個報社的菜鳥,進分局要擺出督察的姿勢,往值勤警員檯子上一拍,大聲問,刑事組在哪裡。YY坐在刑事組組長的椅子上,紅著眼眶罵人,你們男人都自私,耍個性說不做就不做,從不想要怎麼養女人。她掏手帕,咦,她什麼時候換了柏金包?

「你家那個小女生躲在門後對我哇一大聲。老天,快退休的老警察禁不起驚嚇。」

原來老宇來找我。嚕嚕聽到鑰匙聲,以為是我,苦了毫無心理準備的老宇從腋下摸出制式手槍,打算殺人滅口,免得他尿濕褲子事件成為警界笑話。

「養個小女朋友在家,日子過得不錯嘛。」

老宇成了我家常客,他怎麼能和嚕嚕成好朋友呢?平常嫌他老婆囉嗦,嚕嚕恐怕囉嗦三百倍,就因為是年輕美眉,他不嫌啦。

看著老宇戴老花眼鏡陪嚕嚕拼圖,不行,我去醫院都比在家好。老宇有兩個兒子,迄今為止,為他添了一個孫子,家裡陽台的曬衣架上只見有黃漬的白內褲飄揚,兩杯酒下肚便唉他這生最大願望是有個女兒,還想出什麼沒女兒的男人容易有外遇之類的另類「心生恐懼」故事,當夢話講給老婆聽。他老婆大家都認識,完全母夜叉孫二娘的個性,不吃這套,老宇還沒進夢鄉,她便接連幾小時,連中場休息都免,罵到老宇幾乎夢遺,或尿床的地步。內容大致是:

搞外遇?請便。要我再生?免談。喜歡女孩?

你追我的時候,我也是女孩。

那時候中山分局最具有殺傷力的問候語:

「老宇,要不要送你個芭比娃娃。」

有人說如果不是老宇官運不好,他不會那麼想要女兒,平衡一下他沒絲毫指望的希望。老宇對升官的事早心灰意冷,警界個個心裡明白,看市長用誰當警察局長,就知道這個市長好不好。毫無例外,歷任市長都挑會拍馬屁聽話的。既然沒拍馬屁的DNA,不到四十歲老宇就自暴自棄,除非刑案,其他一律裝聾扮啞。有任分局長想把他調到外縣市去,公文送到警政署被打回票,大家才恍然大悟,老宇後台硬得很,按輩份,他是總統的表弟。我猜那可能是謠言,是他自己製造出來的謠言。他看透官場,謠言製造得恰到好處,誰也不敢去找總統問:喂,總統大哥,我們那裡的老宇真是您表弟?

喜歡女孩是天性,老宇把我家當他的喫茶店。他厲害,居然能陪嚕嚕造句寫作文,有時傍晚,還由嚕嚕牽他去公園散步。

老宇來也有好處,我的營養立即得到改善,他老婆燉的大骨頭湯沒斷過,配上分局旁的肥前屋鰻魚飯、雙連捷運站口的魷魚羹和炒米粉。沾嚕嚕的光,我該感謝她。

阿仙送我兩磅咖啡,交待早晚各一杯,老宇哈哈哈半天,說了段可以納入教科書內容的微言大義:

「開咖啡館的說咖啡治病,開酒吧的說酒能殺菌,賣甜點的說愛吃甜的人有感情,賣鹽的則說吃鹹的能穩定情緒。反菸的人說菸要人命,抽菸的人說我要那麼長的命卻不能抽菸,有病。」

阿仙、棟哥加上老宇,把我家當另一種老幹部活動中心,有次聊到半夜兩點。嚕嚕年紀小,卻看出苗頭不對,悄悄問我:

「怎麼來看你的朋友都是薯叔北北,沒有年輕一點的喔。」

有,年輕男生忙著去追美眉,年輕女生忙著讓我失戀,都沒空來。

老宇有天神祕地閃進來,都晚上十點半,嚕嚕回去陪她馬麻了。老宇自己帶酒自己喝,他嘆了兩杯酒的氣,有心事,不想直說,哎來哎去,希望我開口問,我不問,我想睡覺。

「我們這個可愛的嚕嚕,怎麼有男人不好好愛?」

不問,就是不問。

「你見過他爸沒?」

見沒見過,都和他無關。

「他爸媽正鬧離婚。」

喔,那麼,沒那個從《哈利波特》電影鑽出來,可以擴大我肢體殘障面積的海格老爸?

「他爸是台商,在大陸結婚娶了當地女孩,就是嚕嚕的媽,聽說長得很漂亮。」

應該早點起床守在電梯口把把嚕嚕馬麻。

「生下嚕嚕,加上工廠的處境不好,四年前全家回來定居,她爸爸重頭開始,好像做電腦裡什麼零件的,她媽媽本來在上海有工作,聽說學歷、資歷、待遇都不錯。」

嫁給台商的女人,幸福的不多。

「生意上軌道沒多久,小工廠被人買了,她爸又再得回大陸,為了嚕嚕教育問題,把妻女留下,一個人赴任,不出三個月,又搞上另一個女人。她媽有個性,二話不說就喊離婚,半毛贍養費也沒要。女人爭氣,從南京東路搬來你們這棟舊國宅自立更生,在家旅行社工作,帶帶大陸團什麼的,很辛苦。」

難怪嚕嚕常往我家跑。

「你呀,小馬,好福氣,也跟小嚕嚕有緣,她幸好有你,你也多虧她照顧你。」

她照顧我什麼?

「她媽為她好,原本找了家私立小學,你知道私立小學的家長十個有八個長雙勢利眼,搞得小孩也有階級意識,看不起嚕嚕的出身,幾個欠扁的小鬼老拿她的國語開玩笑。」

嚕嚕的國語很好呀。

「小孩學得快,口音容易改。現在你知道嚕嚕為什麼不在學校裡交朋友,偏找你這個大朋友吧。她轉來這裡的公立國小,時間不夠長,她心理有傷痕,還沒交朋友的心理準備。看看我們台北人多他媽的下流,比小孩的學校,比有沒有外傭接送上下學,比媽媽開什麼車來學校,比誰家住在哪條街,比誰先用iPhone 4,比我操他媽的哪個媽媽用香奈兒包。」

還有柏金包。

「分局裡一個年輕同事娶了越南老婆,生個未來可能當足球國腳的大小子,念國小一年級,公立的唷,媽媽每天接送。有天兒子回來哭著說,同學問他每天接送他的是菲傭還是印傭。你說,夠他媽的扯吧。」

送他媽一個柏金包,就沒人問了。

「有錢人嫌台北醜,要改建,要跟紐約、洛杉磯比,破舊房子是他們的恥辱。當官的全是雅痞,有痣得雷射掉,買POLO衫一定得挑胸前有大馬的。沒有人味,再好的房子有意義嗎?操,表面上歡迎大陸觀光客,肚子裡又罵大陸觀光客不排隊、搞壞都市品質。我們台北人呀,虛偽。

「我一個大陸親戚前陣子來台灣觀光,請他吃飯,他挺誠懇地說台灣人在過去三十年對祖國的改革開放有極大貢獻,也說台灣人對中國人五千年文化也有三項可以再傳五千年的貢獻,二奶、K房,外加一顆子彈。他媽的一顆子彈,我們幹警察的,從上到下只想早點結案,管他是不是真相。」

他又喝多了。

「我喝多了,回家挨老婆罵不會打電話向你求救。小馬,有嚕嚕是福氣,你要惜福,別小氣,老弄什麼三明治、義大利麵給人家吃,改天我叫我家婆娘弄鍋白菜獅子頭來。」

我小氣?

「小馬,有件事不該告訴你,我酒喝多,嘴皮子攔不住舌頭,小貝不是陳一平殺的。我們調了大樓管理處的錄影帶,沒調周邊街道的,今天下午我去調了看,法醫估計小貝的死亡時間不夠精準,鑑識課提出新證據,死亡時間是晚上八點半,因為銅燈座上鑲了個小小鐘,停在八點三十二分。你說陳一平有輛本田的進口重機車對吧,我查清楚了,當天下午三點零五分,有個戴全罩式安全帽的男人騎這輛車停在隔壁巷子內,六點五十六分戴同樣安全帽的男人騎車離開。」

陳一平在下午六點五十六分離開,小貝死於八點三十二分。

原來,小貝真的不是陳一平殺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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