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國立

《腦殘遊記8．牛騎人、魚上樹，郭王爺啃隻大雞腿》

   （這是台南永華宮，相傳由鄭成功的參軍陳永華所建）

　又到了睡前故事的時間，傷腦筋，哪來這麼多故事，而且馬可已累得小腿抽筋。

　嚕嚕又過來搖，而且看來她今晚情緒很高昂，不應付一下恐怕會被吵死，既然在台南，馬可決定就講郭王爺的故事吧。

　很久很久以前在福建有個單親媽媽帶著兒子含辛茹苦（嚕嚕打岔，什麼是含辛茹苦？馬可說：茹就是吃的意思，把辛苦當麥當勞吃啦。）過日子，兒子很用功，不過覺得家裡窮，很丟臉，一心一意想擺脫貧窮，卯起來念書（嚕嚕再打岔，什麼是卯？馬可開始火了，他說：卯就是卯，是一般常用的新語，表示很拼命）。

　這個兒子，叫他郭先生吧。郭媽媽靠撿破爛為生，不論自己多苦，也不讓兒子少一頓飯或少一碗冰（嚕嚕想打岔，不過她識相地沒出聲）。郭先生後來考中秀才，再進省城福州去考舉人，郭媽媽把家裡所有的錢都給了兒子，希望他能順利成功。

　嚕嚕沒問秀才、舉人是什麼，這表示她知道，或者不想知道？

　「知道啦。」嚕嚕有讀心術，只針對馬可。「快講下去。」

　郭先生功課很好，在福州考完後，覺得成績不錯，其他人都家鄉等放榜，郭先生嫌家裡破，沒電視又沒冷氣，賴在福州的旅館裡不肯回去。三個月後，放榜了，郭先生考上了，接著他得去北京參加進士考試，雖然是好事，不過他身上的錢已經住旅館花光，得回家去拿錢。他很不想回去，為了錢，不能不踏上歸途。

　「知道歸途是什意思嗎？」馬可打著呵欠問。

　「回家的路。」

　嘿，小傢伙看起來迷糊，該懂的都懂，孺子可教。

　郭先生踏上歸途，那時候沒有高速公路和高鐵，福建都是山路，在山裡要走十幾天，就在快到家鄉時，下起大雨，郭先生躲進山裡的一個山洞，沒想到裡面有個長得很凶惡的和尚（嚕嚕終於忍不住又打岔了，和尚為什麼凶惡？馬可很得意：長得凶惡不一定代表人很壞，像我。）

　和尚在山洞裡生了火，上面有隻烤雞。

　「和尚為什麼吃雞？他們不是都吃素？」

　「有些和尚亂搞，再說那時很多人當和尚是為了不必繳稅──」

　「像你，明明失業還假裝高興說什麼不必繳稅，根本就是懶鬼。」

　嗯，很好，她有女人的天性，不報仇不爽。

　這個和尚叫郭先生把衣服脫下來在火邊烤乾，還請郭先生吃雞腿，請喝兩瓶啤酒。哇，那隻雞腿又肥又香，皮烤得焦脆，油都滴到地上。

　「你又肚子餓囉？難怪宇北北說你是寄生蟲。」

　寄生蟲？明天早上她不想吃早飯？

　「快說啦，煩死人。」

　郭先生和和尚喝酒啃雞翅膀，那個雞翅膀，也肥唷──好，不說雞。

　和尚原來是道行很高的高僧，他對郭先生說，郭媽媽不在家。奇怪，郭先生想，老媽會去哪裡，她怎麼可能不在家？和尚又說，要找媽媽，得河裡流的全是血，廟變成船，牛騎在人身上，和尚戴鋼盔，魚長在樹上，才找得到。

　郭先生覺得和尚是神經病，沒理會，在山洞裡好好睡了一大覺，第二天早上醒來，和尚不見了，郭先生自己趕著下山回家去。沒想到越走雨越大，回到家鄉，發現他家的那棟破舊小房子居然不見了。鄰居說，昨晚大雨，把房子沖走。郭先生這時才急，老媽呢？

　他順著山坡往下追，追了很久很久，到處都是土石流，山裡的泥土是紅色的，沖到河裡，好像血一樣。

　「就是和尚說的河裡流的都是血喔？」

  對，很多人勸郭先生往高處逃才對，怎麼往下坡跑？郭先生是追被水沖掉的老媽，當然只能往下跑。

　雨實在太大，郭先生看到一間土地公廟也漂在水上，像船一樣。再跑，前面山坡有個牧童，鑽進牛肚子底下躲雨，遠遠看去像牛騎在牧童背上。再跑，又見一個和尚把一面銅鑼遮在頭上擋雨，像戴了鋼盔。

　這時雨實在太大，郭先生被水沖走，幸好他抓住一棟樹，爬到樹上，上面已有一個人，他在河邊釣魚，釣到的魚都掛在樹上，好像魚長在樹上一樣。

　郭先生看見老媽了，坐在回收寶特瓶綁成的空氣筏，漂在河上。他馬上跳進水裡，用自由式再加仰式，把老媽抱住，救到樹上。

　「馬可，你又亂講，以前沒有寶特瓶，也沒鋼盔。」

　「差不多意思。」

　郭先生後來對母親很孝順，不再以窮為恥辱，他到哪裡都帶著母親，在北京考上進士，不僅當官，因為孝順，死後也成仙，叫做廣澤尊王，每次廟會，八家將、三太子他們抬起郭尊王要去繞境前，一定得先去拜郭尊王的父母，那時郭尊王的神像都會流淚。

　「真的？馬可，你沒有又亂掰？」

　「妳不是說亂掰的故事也可以。聽明白故事在講什麼嗎？」

　「講要孝順馬麻。」

　「還有，有雞腿就吃，有啤酒就喝，才是人生。」

　「你吃藥啦。」

　講完故事，馬可已迷迷糊糊進入夢鄉，他彷彿聽到嚕嚕講故事給自己聽，講的好像是史瑞克的。這晚嚕嚕沒睡好，她把史瑞克三集電影全講了一遍，馬可只記得有條可愛的母恐龍老噴火。女人凡是可愛的，都會噴火……

註：廣澤尊王的故事，大致上如馬可說的，不過情節不盡相同，凡想了解這位郭忠福先生成仙的過程，請至台南永華宮一觀真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