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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腦殘遊記7.鹽田不是鹽山,有刺無刺都是虱目魚》

鹽田夕照之老少雙人組

 為了完成嚕嚕的第一個心願,去鹽山。按照資訊,在台南火車站旁搭興南客運往南鯤鯓與學甲方向的巴士,應該在北門下車。

 馬可這天做了樁好事,等車時一輛黑轎車停在站前,下來一位撐著拐杖的老先生,馬可猶不猶豫便上前扶持,老先生不停地感謝。呵呵,應該給嚕嚕一個完美的示範──但,嚕嚕咧?小鬼,人怎麼不見了?

 「人家去上廁所啦。」

 歸組歹了了,好不容易才有機會當個讓小女生景仰的好漢,沒想到,哎,這便是馬可的人生縮影,像磁鐵石般將所有倒霉的事全吸過來,以致於,人見人厭,連他爸媽都拒絕回收。

 這趟巴士坐久了,一個多小時,司機先生很夠意思,當車子停在一間廟前時特別回頭喊馬可,就這樣馬可和嚕嚕揹著背包,拉著行李,孤苦無依地站在這個不知位於地球何處的陌生街口。右手邊是家小店,門口坐著三個穿背心短褲的大漢,露出肩頭和胳膊的刺青斜眼打量馬可,對街是雜貨店和小吃館,一個人也沒,左手不遠處是永隆宮,一位老人駝者背坐在長板凳上打瞌睡。

 約好民宿的老闆來接,人呢?

民宿前的牛車

 天地悠悠,嗆然要淚下時,廟前廣場的喇叭傳出聲音:

 「現捕虱目魚,一斤五十五元,魚頭一個兩元,擱有魚腸、魚皮緊來買唷。」

 看樣子到了虱目魚的故鄉,買十個魚頭燉湯才二十元,那鍋湯一定鮮美無比。

晒虱目魚

 「我們要不要買魚?」嚕嚕拉著馬可的衣袖,她緊挨著馬可,大概擔心一鬆手就被那三個大漢搶走。

 「那個老先生一直看我們,是不是壞人?」

 她不怕大漢,怕老先生?馬可扭頭看過去,啊,是拐杖阿伯,在對街沖著他笑。馬可揮手,老先生對三個大漢一陣嘰哩咕,所有人都對馬可微笑點頭。

 「不要怕,他們又不是壞人。」

 「他們為什麼要對你笑?馬可,你是不是又做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了?」

 哎,要怎麼解釋?太費氣力了。

 還好一輛車停在他們面前,是民宿的,馬可得救了。

 北門井仔腳的鹽田民宿,洪媽媽顯然是一家之主,大兒子說他媽媽的廚藝很棒,他正努力繼承中,所以晚上我們吃到的會是他做的菜,洪爸爸則負責接送和打掃。

 約好五點半集合,由洪老大帶領大家參觀鹽田。先回房休息,而馬可一接觸到床就想倒頭大睡,讓嚕嚕一個人去玩好了──不可能,會被罵懶鬼。

 井仔腳在民國六0年代經歷過烏腳病的肆虐,當時居民飲用井水,沒想到水中含砷量很高,都累積在深層,而打井時為了避開上層的鹽水,都盡量鑿深,喝下去後體內攝取到的砷更多,蔣經國聽到後,指示立即將自來水管舖設進村子,才算解決問題,可是不少村民早就遷移出去,由最多一千多戶,減至只剩三十三戶,這幾年經濟不好,年輕人又往外找頭路,直到從開發鹽田觀光業,逐漸改善生活,才有回流跡象。

 洪老大先領今晚投宿的七位客人到村子轉角處的一個小神壇,馬可認得,是台灣民間常祭拜的五營將軍,一面綠旗子寫著率九千軍馬九萬人鎮守在此地。頓時馬可又按耐不住他的表現欲,急著對嚕嚕說:

 「妳猜五營將軍是誰?」

五營將軍

 沒有回應。

 「就是五個大魔鬼,他們帶領陰兵,鎮守在農田四周,以免孤魂野鬼作祟。」

 「不要講鬼故事,告馬麻。」

 為什麼馬可總討不了嚕嚕的歡心呢?

 靠海邊是大片昔日的鹽田,如今恢復部分的作業以吸引觀光客,田旁排滿了相機腳架,周圍或躺或坐都是等著拍夕照的攝影師。

 洪大哥得意地介紹,這裡的夕陽是網路上流傳甚久的「台灣秘境」之一,很多人不知道,或是嫌遠,只有對攝影有熱情的人才會特別趕來等夕陽。

 再走到興南宮,供奉的是五府千歲,關於五府指的是哪五人,各地不同,井仔腳是溫、白、紀、范、雷,以紀千歲為主。紀千歲是哪方神聖?啊,竟然是楚漢相爭時的劉邦部將紀信。歷史上說劉邦敗給項羽,大軍四散逃逸,紀信長得和劉邦很像,就穿上劉邦衣服引開追兵,不幸紀信被活逮,項羽勸他投降,紀信不肯,被活活燒死。

 馬可搖頭幌腦感嘆忠臣的義行永在百姓心中。

 「喂,你又要吃藥囉。」

 嚕嚕一語驚醒夢中人啊。

 由廟宇、田邊的五營將軍,馬可這個「台北俗」體會昔日農村之苦,五府千歲對付的是瘟疫,五營將軍對付的是瘴癘之氣,先民開墾農田時多麼辛苦。

 不對勁,怎麼這裡都是鹽田,沒有那座高高白白的鹽山?

 「鹽山在七股,明天你們可以坐巴士去,很近。」

 洪大哥不了解馬可和嚕嚕的失望,來到北門鹽田根本是個錯誤。

 嚕嚕的失望不超過三十秒,她已經到田裡玩起鹽了。

鹽田夕照

 六點半,太陽已接近海面,漲潮的海水遮住潟湖中養蚵仔的大部分棚架,露出的桿頭在夕照金黃的光線裡顯得寂寞與孤寂,所有攝影師都站在腳架後面,馬可也拿出數位相機上去擠燒──熱死人,不能擠燒,他還是回到涼亭內抱個椰子呷涼卡贏。

 這天晚上在民宿附設的餐廳吃晚飯,為了表示對嚕嚕見不到鹽山的抱歉,馬可點了一桌子菜,從蚵仔麵線,到煎無刺虱目魚、絲瓜蛤仔、菜脯蛋、蒸螃蟹到最後的虱目魚酸菜湯,而且是無刺虱目魚。

蚵仔麵線

絲瓜蛤仔

煎虱目魚

菜脯蛋

虱目魚絲瓜乾湯

 嚕嚕指著馬可的肚皮:

 「馬麻就說你吃飯超瞎的,爆肚。」

 沒見到鹽山,嚕嚕情緒還不錯,晚上講了故事給馬可聽:

 「很久很久以前村子裡跑來一頭流浪的豬媽媽(馬可打岔:豬怎麼可能流浪,早被宰了吃了),你到底要不要聽故事?」

 聽。

 「結果不小心跳進海裡就淹死了,神仙很生氣,怪村民沒有好好照顧豬媽媽(馬可忍不住又打岔:村民都沒請豬去吃虱目魚喔)。我真的打手機告馬麻喔。」

 不說話,乖乖聽故事。

 「村子裡後來很多人生病,大家不知道怎麼辦,去廟裡問神仙,被神仙罵一頓,叫他們趕快懺悔(馬可想說懺悔?要不要告白?但馬可忍住沒說),而且要替豬媽媽蓋一間廟,才沒有再生病了。」

 馬可用力鼓掌,不過這個故事有點沒頭沒腦──

 「是洪哥哥剛才講的,你都沒聽。堤防下面那間小廟就是豬媽媽的,洪哥哥說廟裡的神像是人的身體和豬的頭,我們早上去看好不好?」

 豬頭人身?聽起來令人很沒食欲。

 「就知道你又想吃,你要減肥啦。」

 馬可閉上嘴,閉起眼睛,享受井仔腳夜晚的寧靜,和,期待明天早餐的虱目魚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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