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國立

《腦殘遊記9．廣澤尊王的蛋糕神蹟，福記肉圓的美味比較》

　井仔腳的鹽田在清晨時，聽說是另一種風情，不過馬可和嚕嚕都睡過頭，幸好趕得上民宿準備的早餐，虱目魚粥。

　民宿洪把拔將他們送到北門遊客中心，那裡有巴士直接去七股鹽山，完成嚕嚕此行兩大心願之一，不過馬可對鹽田實在很失望，尤其周圍全是不搭調的遊樂設施，連興南客運的司機都這麼勸馬可：

　「你們不如去馬沙溝，那裡有香蕉船、海灘。」

　不過嚕嚕的心願更重要。

  （北門的北門嶼教會，當年為了烏腳病曾造福鄉民。）

  （井仔腳的老厝，屋子外特別地加了層磚牆，以抵擋冬天時的海風。）

  （北門著名的景點錢來也雜貨舖，據說上過電視所以很紅。）

　七股鹽山由台鹽經營，馬可溜去和賣咖啡的美眉打屁，得不到絲毫反應，一時之間覺得環島實在太無聊了，家在冰棒很好吃，尤其鹹的。正和嚕嚕咬著冰棒，見服務小姐神色慌張互相傳話：董事長下午要來，趕快整理一下。

　馬可想，如果交通部長每天都去桃園機場，那裡漏水掉漆賣便當的事情，可能會好些吧。

  （終於完成嚕嚕兩大心願之一。）

　再從鹽山坐興南客運進市區，也是「台灣好行」的路線，一路上經過其他的景點，但馬可無心欣賞，因為，呆誌大條啊，他肚子痛，想嗯嗯。旅行時在車上最怕這種事，他能要求司機停車，然後去路邊找棵樹施肥嗎？

　正渾身冷汗，惶惶不可終日時，車子停下了，司機說，沿路沒人上下車，所以開快了點，在這裡休息十五分鐘，接下來才能按照時刻表的規定行駛下去。

　謝謝老天有眼，馬可衝進廁所，頓時，哎，土石流。

　當他心滿意足，神清氣爽地出來，見巴士停在一間小廟前，不禁有些好奇，上前一看，不是老天有眼，是郭王爺有眼，這廟供奉的正是廣澤尊王。馬可禮拜一番，感謝尊王關心他的腸胃，感謝尊王保庇他沒拉在車上。

　「你又去哪裡了？」

　馬可本來想說他去做蛋糕，怕挨罵，他很含蓄地說，去還願。

 （做完蛋糕後，某人心情愉悅地在廣澤尊王廟前留影。請留意背後的廟門對聯。）

　其實他一心真的想還願，車子駛進安平古堡時，四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女上車，湊零錢付車錢，怎麼湊都不夠，馬可二話不說掏出十元硬幣解決了他們的問題。馬可心裡念著：

　多謝尊王一路上保庇旅行者，在此還願。

　差點忘記，在向尊王行禮時，嚕嚕做出她此行第一項規定：

　「喂，馬可，老師說進廟要右腳先進去，不然不禮貌。」

　右腳先進去，馬可踮了一步才讓右腳在前。

　下榻於台南孔廟旁的一家小旅店，馬可見地下室有洗衣機和烘衣機，他得救了，否則一堆臭衣服該怎麼辦？沒想到大排長龍，尤其是位帶著三個由小六至高一兒子的媽媽，用很罪惡的表情說：

　「他們每天一天要換三次衣服。」

　就是嘛，生什麼兒子！

　後來馬可又見到那位辛苦的母親三次，似乎她的旅行路線就在房間與洗衣間之間。兒子們呀，要記得郭聖王的故事，老媽為你們誠乃鞠躬盡瘁。

　一定要帶嚕嚕去孔廟，這裡是「全台首學」，如果孔老夫子和廣澤尊王一樣夠意思，嚕嚕祈求功課進步，說不定能靈驗，就免得她老趴在桌上寫作業寫到睡著，免得她到八月底又喊：

　「厚～幹嘛暑假還要寫作業。」

　她和馬可小時候一個樣，總到假期結束前才想到有作業這回事。

　市中心這麼一處孔廟古蹟與公園，台南人很幸福。不過，最重要是冬瓜茶、牛肉湯、蜜餞、擔仔麵、莉莉水果店，嚕嚕再加一項：

　「還有肉圓。」

　同意，馬可和她已成為彰化肉圓的忠誠的粉絲，但台南肉圓和彰化的有差別嗎？

　大中午他們先在福記肉圓一句話也沒空說，先狠吃一碗。不一樣，比較小，米味較重，不像彰化的用地瓜粉。馬可私心仍把票投給彰化肉圓，不過嚕嚕卻明講她喜歡福記的。

　莉莉水果店前照例大排長龍，馬可和嚕嚕先溜去隔壁的「愛國婦人會館」但進去後有點不知所措，一，這是殖民時代日本婦人所建的支持戰爭場所。二，前兩年經過整修後，新得不像舊房子。三，裡面沒有什麼可參觀的地方，變成了傢俱展示場。四，冷氣不夠強。

　經過商量，他們搭上88路公車先去赤嵌樓。「台灣好行」在台南市有兩條路線，88和99路，都經過名勝古蹟，很方便，就是班次太少，幸好馬可聰明，用手機查時刻表，88還有三分鐘就到，也就安心地在孔廟對面站牌等候。

　對了，馬可買了套票，就是一天之內可以坐遍台南的巴士，還能免費參觀兩處收門票的博物館，孔廟不行，可能管理人員忘了孔老夫子說的「有教無類」或「自行束脩」的話，非要現金不可──呃，馬可袋子裡有台南牛肉乾，算束脩吧。

　赤嵌樓是鄭成功當年來到台灣之後的「承天府」，本來是荷蘭人的普羅民遮城堡，老鄭那時雄心萬丈，既沒做田野調查，更沒考量保護古蹟，硬是舊地改建，把西式古堡改成中國式的城樓。後來國民政府來了，毫不客氣再改建，弄成水泥柱子，就有點不三不四了。馬可感慨，每個新政府都想用新來毀舊，殊不知任何時代、任何意識形態，對後代子孫都必有其意義，何必老學項羽燒阿房宮、再學紅衛兵破四舊咧。

  （荷蘭人時代的赤嵌樓是這個樣子的。）

　馬可偶而會神經不正常，陷入憂國憂民的情緒裡，但有嚕嚕在，狀況單純多，嚕嚕這麼打斷他的思古之情：

　「你說的冬瓜茶呢？」

　不行，仍得把這座樓上上下下前前後後走一遍再說。赤嵌樓對嚕嚕充滿教育意義，裡面個長像雷公，手上卻拿著一隻筆的魁星，馬可要嚕嚕好好拜拜，保祐她作文時文思泉湧。

　赤嵌樓斜對面是祀典武廟，供奉關公，每年都由地方主管主持祭祀儀式，才在武廟前加了「祀典」兩字。很久很久以前，中國的武廟供奉的是姜子牙，宋朝之後才有了關公，明朝更屢加關公的封號，就成了武廟唯一的真神了。

　早期移民來台灣，從唐山帶來最主要的信仰便是媽祖與關公，黑道與警察尤其祭拜關公。

　「為什麼都拜關公？」嚕嚕問。

　「關公講信義呀，為人忠膽義膽──」

　「我是問為什麼警察和流氓拜同一個神？」

　好問題……非常好的問題……太傑出的問題……馬可猶豫，他能告訴小女孩，無論黑道白道，都是同道嗎？他能說警察和流氓都愛桃園結義，義結金蘭那套嗎？

　馬可是這麼回答的：

　「為什麼每次冬瓜茶前面都大排長龍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