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殺手排行榜 No.1  午後七點零七分,Le Samourai

 

 1967年法國與義大利公司合拍的電影,由法國新浪潮之父的梅爾維爾導演,劇情很簡單,在下不停的雨絲裡,塑造出一個穿風衣戴呢帽不太講話卻得要命的殺手傑夫,然後才初中生的我便認識了殺手與亞蘭德倫。翻譯的片名有好幾個,我最喜歡的還是最初在台灣上演的〈午後七點零七分〉。

 殺手該是什麼模樣呢?片子一開始,有兩扇窗戶的房間內,一個鳥籠與一張大床,幾乎靜止的畫面右下角有股淡淡的煙霧,那是躺在床上抽煙的殺手。

 嗯,吸菸會導致心血管疾病

 殺手的工作有其模式,當亞蘭德倫接到工作後,他先用萬能鑰匙偷一輛巴黎市內數量很多的雪鐵龍汽車,開去某條僻遠的巷子,那裡有位不知名的中年人幫他換上車牌,並提供一把槍。殺手平時沒有槍,需要時才去買,並且「一次性使用」,fire and forget

 接著他到女朋友家去,也許做了愛,也許殺手酷到連愛也不能做,總之,他有個女朋友,如鄭愁予詩裡所說的:

 「所以,我去,總穿一襲藍衫子

    我要她感覺,那是季節,或候鳥的來臨

    因我不是常常回家的那種人」

 問女友的男人何時回來,問完後即離去,趕一場牌局,再對牌友說他晚上會來參加,而且向牌友強調,他從不會輸。

 嗯,殺手除了人生的最後一幕,從不可能輸

  亞蘭德倫穿好風衣,戴上呢帽時一定在門口的鏡子前順著前面的帽沿摸一圈,一如棒球投手在投球之前必會摸摸帽子,他們,根本耍酷。

 開著車停在夜總會外,毫不在意店內是否有人留意他,亞蘭德倫戴好白色手套走了進去,走到裡面辦公室,對著坐在大桌後面的男人開了槍,這裡,切記,殺手都給目標物拔槍的機會,但殺手永遠是最快的。男人才從抽屜取出槍瞄準亞蘭德倫且就要扣扳機時,也就中槍掛了。

 他不需要滅音器,不需要擔心有沒有監視器,不幸,當他離開時,彈鋼琴的女孩見到了他。有目擊者,不過殺手不會當場殺了目擊者,更不可能殺女人,他的帥臉對著女孩,沒有笑,沒有叫,甚至沒有眨眼睛,只對視了幾秒便快步離去。

 再強調一次,我那時才初中,如果是我撞到亞蘭德倫,我也不會笑不會哭,我來不及對他眨眼睛。

 殺手扔了手套扔了槍,先到女友家,恰好女友的男人走進大廳,對風衣怪客留下起碼的印象,殺手再趕去參加牌局。

 殺手於殺人前後必安排好不在場證明。嗯,alibi

 當時的巴黎和台灣差不多,處於半戒嚴狀態吧,警局局長毫不客氣下令隨機逮捕可疑分子,至少得抓四百個。於是因為風衣,因為呢帽,亞蘭德倫於牌桌上被請進警局,由五、六個夜總會內的目擊者指認凶手。

 有人認為亞蘭德倫不是凶手,有人則說是,關鍵性的彈琴女孩明明認出來,卻搖頭說不是他。

 有女友、有牌友,加上彈琴女孩,亞蘭德倫被釋放,但事情總不會如此輕鬆結束,局長根本認定是他,苦無證據罷了。

 亞蘭德倫與中間人見面,現應拿剩餘的殺人代價,或許還有下一宗生意,不料中間人舉槍要殺他滅口。亞蘭德倫手臂中槍逃回家,他並不憤怒、不焦慮,靜靜地包紮好傷口。

 可惜殺手都不喝酒,嗯,酒精會使人頭腦不清,如張某人。

 這時我恍然大悟,原來雇他殺人的傢伙和局長一夥,他們非得解決掉亞蘭德倫不可,否則下場會和林益世或張花冠一樣。

警方在亞蘭德倫住處安裝了竊聽器,可是亞蘭德倫從籠中鳥的叫聲中警覺到有人進過屋子,並找到竊聽器。警方二十四小時跟監,希望逮到些許證據,這時日本推理小說家內田康夫出現,內田擅長鐵道謀殺案,這裡的亞蘭德倫則是巴黎地鐵專家,他利用地鐵躲開警方的跟蹤。

 他甚至不理會其中一名跟蹤刑警是漂亮美眉。嗯,殺手不為美色所動

 終於逮到欺騙且企圖殺他的中間人,沒想到又接了一筆生意,付現的。殺手不僅接下生意,也問出幕後者的身分與住處。

 殺手展開報仇行動,他再偷了車、換了車牌、買了槍,直闖幕後者住處,也照樣給對方拔槍的機會,終究他仍是天下第一快槍俠。

 還有件事得做,他收了錢,接了生意,儘管雇主已死,他還是得去完成委託。喔,工作前他記得去探視女友,照例沒做愛,沒磨磨蹭蹭,留給血氣方剛初中生的我,一大團的遺憾。

 他開車又來到那家夜總會,寄了帽子卻沒拿保管號碼牌,他沒喝杯威士忌,沒坐下來聽首歌,直到女鋼琴師上台彈起琴,殺手戴上手套走到鋼琴前,他面無表情看著女孩,對方則不知所措。原來他受雇要殺的人就是這位清純美麗如桂綸美的琴師。殺手掏出左輪,對準女孩,此時槍聲數響,一代帥哥亞蘭德倫中槍倒在血泊中,手握冒煙槍枝埋伏已久的警員從各角落現身。

 最後,局長拿起殺手的凶槍對琴師說,他沒有殺她的意思,因為──局長打開凶槍的彈倉,裡面空的,一顆子彈也沒有。

 嗯,殺手沒錢買子彈了──不,殺手明知有埋伏,他仍然為了完成委託的工作而來,可是當初女琴師沒指認他,救了他一命,如今他既得完成工作,也得還女琴師一命,就這樣,他像日本武士般殉難。

 說殺手被殺,用殉難合適嗎?好吧,他像日本武士般,就義。

 梅爾維爾沒有說明警察為何埋伏在夜總會,不過聰明如你我的觀眾都明白,黑道與白道勾結,若黑道沒有殺成亞蘭德倫,沒關係,幕後人雇用他來殺女琴師,這是陷阱,警方守株待兔,再殺他一次。

 銀幕前的我急著想警告亞蘭德倫,可是沒用,嗯,我,我不會講法國話

 殺手死了,沒人笑沒人哭沒人朝他眨眼睛,我懷抱一肚皮無法形容的鬱悶走出戲院,那是南京東路與敦化北路口的台北學苑,某個時代這裡有座電影院叫「青康」,不是青海與西康的簡稱,而是青年康樂中心的縮寫。屋外濃雲密佈,很快嘩啦啦落下大雨。我將書包頂在頭上,踩著中國強球鞋衝過馬路,在南京東路三段的站牌跳上公車。雨掃過車窗,車輛與人影都如水墨畫,淡淡的,糊糊的。年輕稚嫩的我知道,該有件風衣,有頂呢帽,才能挺過這濕冷的季節。

 嗯,那天我逃課看電影,迄今尚未有過後悔的念頭。

 孺子終究不可教。

 請相信我,亞蘭德倫之帥,是無遠弗屆的…..咳咳,我還是不會講法國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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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我是張國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